妄言

【昊欢】芝兰玉树（十二）

篇十二

椿楸瞧了岳昊一眼，问道：“你跟我爹爹，是怎么认识的？”岳昊听此一问，却忽然想起前朝李太白的一句诗来：“相见情已深，未语可知心。”看着椿楸，才恍然两人情分早不是当年初见模样，不由得苦笑道：“不过是个故人罢了，倒也不必问如何相识。”

究竟，也只落得“故人”二字。

岳昊轻声道：“你爹爹是秦欢，对么？你叫做秦椿楸，是么？”岳昊数年来第一次对人说出“秦欢”二字，仍觉戳心。椿楸觉得“秦椿楸”三字十分逆耳，撅了小嘴道：“我不叫秦椿楸。”岳昊听椿楸此言便是认下了秦欢是他父亲，却否认自己姓名，又想起昨夜椿楸问何为姓氏，倒不似作伪，不由得大惑不解，问道：“那为什么？”

椿楸摇了摇头，道：“爹爹不曾说过‘秦椿楸’是我的名字，姑姑姑父也只唤我椿楸。”原来秦欢心想椿楸毕竟是岳昊亲子，虽不能姓岳，却也不愿令他姓秦，于是仅以“椿楸”唤之。涯双夫妇以为椿楸既是秦欢之子，自然姓秦，平日亦只呼“椿楸”。

百思不得其解之时，却见椿楸聚精会神盯着自己，问道：“你……功夫很好，是么？”岳昊顺口答道：“大概也说得过去罢。”椿楸接着问道：“那……叫什么御场的，你已破了境，对不对？”岳昊暗暗惊奇，没想到这不满六岁的稚子也知晓御场之境，点点头，又反问道：“你爹爹得天独厚，骨格清奇，难道尚未破御场之境么？”岳昊清楚地记得，欢弟的天资是连自己师父都赞叹不已的，想他今年也该二十七岁了，怎会未破御场之境？

椿楸见他这般称许自己爹爹，心中欢悦，小脸微红，解释道：“我爹爹太忙了……他忙得很，没空儿练功夫。”自己绞着手指，仿佛鼓足了勇气，才软声求道：“你收了我当徒弟好不好？”

“咳！咳咳咳咳！”岳昊万没料到椿楸会有此等请求，呛得眼圈儿都红了。椿楸伸出雪藕一般小手抓住岳昊衣袖轻轻摇晃：“你收了我好不好？我叫你师父，跟你学功夫好不好？”岳昊再是忧愁此时也禁不住笑了出来，椿楸身为元教少主，竟要拜自己这个苍穹掌门为师？何其荒唐！却不忍心拒绝，捏了捏椿楸粉白脸颊，笑问道：“你爹爹与姑父皆是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，为何竟要拜我为师？”岳昊本是纯出好奇，问出话来才觉得疑窦丛生——元教向来自视甚高，六年前派了少主来偷玉尚可说是情非得已，总不至于在六年后又遣了少主来偷艺罢？就算是，这小少主年纪也太轻，难道自己还要帮他们养孩子不成？秦教主，这算盘你可打得太响了点儿！

椿楸想也没想便答道：“我学了功夫，回去帮爹爹，爹爹就不会那么忙了。”小小人儿目光坚定，语气决绝，倒是令人感动……岳昊感动了一瞬间便觉得事情不对，这孩子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？拜师一事究竟是秦欢默许安排，还是椿楸私自做主？

岳昊正不知如何作答，一小弟子却走近来，对岳昊恭敬行礼道：“掌门，季长老吩咐去找的那邪教妖女已找来了，掌门可要见见？”岳昊一惊，还未开口，椿楸却问道：“邪教妖女是谁？”那弟子正欲回答，却被岳昊回头飞了一记眼刀，吓得他立即噤了声。岳昊舒缓了剑眉，对椿楸道：“你回房间玩罢，一会儿为师陪你吃晚饭可好？”椿楸知道岳昊这是答应了自己，欢呼道：“谢谢师父！师父真好！”忽地倾身过去，笑眉笑眼地在岳昊侧脸上亲了一口，又觉得害羞，转身便跑了。岳昊只感觉到稚子柔软温暖的双唇，忍不住勾起了唇角。

那苍穹弟子还在瞠目结舌，便听掌门冷声道：“平日还罢了，此时侠考盛事鱼龙混杂，邪教妖女也是随便叫得的？”